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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商子弟学校，是台湾商人出资在大陆办的基础教育学校。广东省东莞市聚集着几十万长期在大陆经商的台商，夫人孩子跟随左右，读书教育就需要地方。于是台商们成立董事会，集资建立台商子弟学校，使用自己的教材、教学大纲和教学规范，方便孩子未来返台时升学。学校建设由董事会负责，聘请校长进行教学管理，还有家长会参与管理。东莞台商子弟学校从幼稚园到高中都有。小学有校长、中学部有校长，分工明确、管理有序。
    大陆政府鼓励台商为自己的子弟办学，也同意使用台湾本土教材、教师和教学纲要，但必须审查有关教材，以避免“两国论”和“台独”内容在大陆的台湾学校出现。从2004年开始，我每年都参加审查台湾初中《社会》、高中《公民》和《历史》教材的工作。在接触和参与台湾基础教育教材过程中，深感台湾人文学科教材的中华文化传统氛围比大陆要保护的好，特别是公民教育有关的活动，如成人礼活动更具有浓厚的中华传统文化的意味，值得大陆思考我们的公民教育，或者德育教育。
    一、重视成人礼，以渗透公民责任、规范教育内容
    在台湾高中《公民与社会》教材中，第一章是“自我成长与准备成为公民” ，如何接受社会的挑战，积极准备成为一个社会公民呢，教材里专门有一个部分为“通过仪式与成人礼①”，台湾对这部分的理解是“成年代表该成员要开始承担社会的责任②”，其社会意义分两个方面，其传统意义是：“公开宣示人们取得成年身份、促使人们开始调适社会角色、强化社会对成年所设定之行为规范③”；其现代社会意义是促使成年人认识到现代社会法律规范和社会公德。在他们的成人礼中，体现的也是这种成长后的责任教育。
    二、通过成人礼，理解到学校的教育、感谢父母生养的恩德。
    在台商学校成人礼中，学生所唱歌曲完全是传统民谣，没有政治色彩，但却深含公民教育内容。如歌曲《一枝草仔一点露》内容：
    “一枝草仔一點露，一枝草仔一點露，只要肯吃苦，攏總有出路。一枝草仔一點露，一枝草仔一點露，只要肯打拼，攏總有前途。嘿喲!嘿喲!嘿喲!嘿!我掘土，你來造橋我開路，汗水流到濕漉漉，工作是先苦而後樂，認真打拼的朋友啊!朋友啊!有吃有做才是福。兄弟啊!兄弟啊!有吃有做有吃有做才是福，才是福。愛盡本份、愛盡本份、愛知足，愛知足。滴水之恩，當湧泉以報。感恩！感恩！感恩！④”歌曲告诉孩子们，要吃苦才有出路、要流汗才有幸福、只有认真工作，要能为自己为社会、为生活担当，要携手团结共同努力才有快乐，指出深刻的人生观、价值观。
又如《你打开我的眼睛》内容：
     “起初我以為你很像太陽，溫暖但靠太近會灼傷。後來才嘹解你也像月亮，溫柔肯傾聽我的迷惘。我看見你做的和說的一樣，才懂誠實是勇敢更是力量。你教會我人要去追求蘿想，我的志願不該只寫在紙上。
    你打開我的眼睛，讓我發現自己的潛力。相信努力總會帶來驚喜，我可以讓每天更有意羲。
    你打開我的眼睛，讓我眺望更遠的風景。希望有一天我能變成星星，給人被鼓勵那種指引，就像你我看見你做的和說的一樣，才懂誠實是勇敢更是力量。你教會我人要去追求蘿想，我的志願不該只寫在紙上。
    你打開我的眼睛，讓我發現自己的潛力。相信努力總會帶來驚喜，我可以讓每天更有意羲。
    你打開我的眼睛，讓我眺望更遠的風景，希望有一天我能燮成星星，給人被鼓勵那種指引。就像你，就像你，就像你⑤”。
    学生们在成人礼上组织合唱，歌颂劳动创造幸福、歌唱感恩、赞美工作的内容，都是身边感受的、接触的和熟悉的内容。那些接受成人礼活动的学生最后还要到餐厅用古老的礼节给来宾敬茶、敬果，那是成人礼的部分，当那些穿戴古装的学生用古礼行叩的时候，当那些古乐响起的时候，你会感到台湾孩子在享受着劳动、感悟着劳动，同时热爱劳动的震撼。
    在成长的道路上，家长是温暖的太阳、学校的是知识的开启人，他们都是人生的引路人，他们为自己打开探索人生的眼睛，为自己拨开迷惘，教会自己志愿应该写在人生实践道路上而不是纸上，不要空想、要理想。教育自己要诚实，诚实才是勇敢。这些都是公民教育，告诉学生要对父母和师长的教育感恩，那是人类普遍的通识的人性教育。
    成人礼设计了学生跪谢家长，以及家长给学生勉励告戒，那种亲情立刻充满校园。父母们都是来大陆打拼的台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洒下的汗水浇灌在南粤土地上、勤恳耕耘为儿女奠定生活的条件，父母们辛苦了。成人礼上的学生深深的一跪，父母感概慰言，体现了浓浓亲情，十几年成人历程难忘父母养育情，学生们感受到生养哺育之恩、父母的劳作汗水真的不容易。
    成人礼设计了师长给学生致赠礼物。每个学生从家里来到学校，从幼稚园到小学、到中学，每天主要时间都在校园里，老师教你学习知识、掌握生存的能力和技术，当你成人了，要体会学生和老师的胜过亲情的恩情。老师为学生戴冠正冠，学生和老师在成人仪式上相互提携，使少年迈向成年，那种感恩教育立刻就感受得到。
    三、设计成人礼，让台湾孩子知道自己的中华血脉，了解自己的根
    成人礼由主礼人宣读礼告文，其内容完全是中华主流民族的：“維西元二零一三年三月廿七日，東莞台商子弟學校董事長葉宏燈，率全體董事及教職員工生，為辦理高中部二年級學生成年禮大典，謹以香花供果，敢昭告於我中華民族始祖炎帝、黃帝及列祖列宗大位之前曰：
    巍巍中華  炎黃子孫  血脈至親  道統相承
    神農軒轅  富國裕民  化行古今  澤被蒼生
    周公制禮 易俗移風  吐哺握發  天下歸心
    孔孟儒學  繼絕述聖  詩禮教化  世界大同
    潢湧福地  巍峨簧宮。玄天福德  左庇右蔭
    廣栽桃李  人傑地靈  陶鑄群英  校運昌隆
    青青子衿  羽翼初豐  講信修睦  海闊天空
    成年禮行，列祖列宗  尊長鄉紳．請為冠翎，
    殷殷叮嚀  立心立命  經世濟民  國之棟粱
    待客迎賓  行禮如儀  致潔致敬  孝弟之誼
    吉月良辰  鐘鼓鳴之  太牢牲禮  崇敬意表
    莘莘學子  伏祈佑之⑥”
    羊头、牛头和猪头等祭品桌子前烟火缭绕，献花、献爵、献果、献馔……，都是中华传统文化内容，也是被“文化大革命”打倒的那些旧文化内容。许多的老传统，无法复原，就到日本、韩国去找，许多的传统礼教，无法继承，就到香港、澳门去嫁接。据说山东曲埠的祭孔礼乐就是从韩国进口的。如果丢失优秀的传统文化，没有民族自豪感和良知，没有社会规范约束，当然就做出缺乏公德与私德的事甚至犯法，如北京的李天一等等。所以从台湾的成人礼活动，对孩子认识中华文明、崇尚民族文化、热爱民淬精华及修身炼性很有意义。
    四、操作成人礼，让台湾孩子认识中华礼仪
    台湾公民教育渗透浓重的中华传统礼仪文化。在成人礼活动中，台商学校学生在活动中着青黑皂色古装打扮，当客人抵达校门，遂击鼓，大声唱诺。学生把来宾引导进校园，作为为学生加冠的“嘉宾”要统一换上唐装。校园中古乐传进耳朵，四周都是穿戴古装的受礼学生，似乎穿越到了春秋年代。董事长叶宏灯先生穿20世纪中期的长褂子，上覆唐装。未穿古装的台湾女学生上身白色短袖、下穿方格短裙，清秀、整洁、端庄，是民初我国学生装束，也同具民族特点。 
    成人礼在礼告中华民族始祖炎帝、黄帝暨列祖列宗后，接着向中华民族始祖炎帝、黄帝暨列祖列宗大位行最敬礼。然后就是学生行佩冠礼，也就是男女生的“加冠和及笄”。首先是“始加(向父母行跪拜礼、父母叮嘱傅家语)”、其次“再加(师长致赠成年贺礼)”，最后“三加(各界领尊、贵宾为学生授冠)”，那是古老的春秋大礼，学生感同身受。
    主礼与司礼来宾的对话设计也极具有中华民族礼仪谦让的特色：
    “主禮：東莞台商子弟學校，為本校高中二年級學生，辨理成年禮，恭請諸位社會賢達，專家學者女士先生，為學生行加冠儀禮，敬請首肯協助司禮，以鼓勵我青年學子。
    司禮：我等謙自省思、賢德實不足以擔此大任，應請另覓賢達司禮。
    主禮：諸位賢德勤懇、足為表率。尚請鼎立相助接受請托。共為我台商子弟人生成長階段多所加特。
    司禮：面對此重任，惶恐戒慎，尤其事關學生進德修業，將面對社會責任，恐難以服眾並為學子樹立明燈。
    主禮：在座皆為事業有成之地方鄉賢士紳，堪稱國之棟樑，平日熱心公益，關心教育，請勿再謙辭。各位虛懷若谷、表彰古風。伏請屈就。
    司禮：先生誠懇相邀、栽培學子之令謄，名揚神州、吾等恭敬承命、遵禮行事、共襄盛舉”⑦。
    主礼司仪高声宣读成人礼典礼开始，主礼人、副主礼人、襄礼人、参礼人入席。奏乐是非常古雅的曲乐，由学生奏响古筝、古琴、扬琴、唢呐、排萧等中华传统乐器。幽雅的曲乐与炮仗尘烟袅袅升起。学校制作的如庙宇般的造型前摆放写着炎黄字样的供牌，董事长高声宣读礼告文，洪亮的声音把祭告之语读得庄重和严肃，使人感到成人礼是认真的，感到每个人从少年到成人就要认真地面对人生和社会，要对社会、家长和老师都要开始负责任。穿着古装的学生就是参礼者，这些都是高二年级学生，从他们的幼稚的脸上看得出，他们开始准备接受社会人生，开始迈出人字的那一步。
    五、践行成人礼，让学生懂得社会角色转换，成为有权利意识的公民
    在《公民》教材中注意对孩子进行担当教育，成年后的在社会中的作用与未成年有区别，如其教材中的举例“在巴西的亚麻孙流域，当地印地安人流行由丈夫‘做月子’的特殊礼俗，叫‘产翁’，原来他们认为当一个家庭有了孩子之后，为人父母必须负担更多的责任。⑧”在成人礼中设计了贵宾为学生授冠，学生在这个细节中审视宾客后面的社会，人是社会的人，要成为对社会负责的人。人始终要离开家庭和学校，与社会打交道，每个成人要认识自己、规划自己，为自己的明天负责。学生对陌生的来宾的帮助，使他们把自己的目光投向明天的社会大舞台、学会思考和接纳、学会分析和判断，学会适应和交往。台湾《公民》教材里说“现代社会中，国家以法律规范未成年者的行为，将某些权利义务仅赋予成年公民……⑨”，成人礼设计了学弟学妹们参与成人礼活动，低年级学生感受成长、高年级学生感受人伦，感受自己长大了，应当为学弟学妹撑起保护伞了。这就是角色的转换，自己成人了，就要具备成人的责任和权利，也就是基本公民的责任和权利。

    成人礼，源于中华古老的礼仪，也许始自春秋时代，始于孔仲尼生活的年代。那时的少年到了18岁，于是行成人礼，表示自己成人了，感谢父母生育和抚养、也感谢师长多年学校的教育，那是很隆重的大礼。所以，台商学校就是通过“加冠”和“及笄”来显示成年。
    大陆很久没有见过这种礼节，我们要求中小学生学习社会主义的德育，与传统文化并不对立，公民教育应当是社会主义德育内容，而不是资本主义国家独享的。但是我们破除许多古老的旧习俗，放弃这种具有中华传统文化内涵的感恩教育、责任教育、社会公德和规则教育，大陆孩子出现许多的道德缺失现象，却找不到解药，所以出现在埃及金字塔刻上汉字“到此一游”的少年、在台湾被保护古迹上刻“到此一游”的中年……。曾问过大陆的一些学校，也开始对学生进行传统文化教育活动，也搞成人礼。细问之下，大陆学校的成人礼很简单，其活动就是接受成人礼的学生，穿戴整洁，听听国歌、听听讲座，称之为学习社会主义的理想道德教育。孩子感受到什么？学到了吗？其实与中华传统文化内涵相去甚远，大陆一些校长，多数不知道如何搞这种活动，自己也对传统文化不甚了了。 
    古老的中华成人礼对青少年的未来的影响很重要，通过这些礼仪，使得学生懂得对社会负责任、对父母感恩、对师长敬重、对自己行为负责。相信伟人毛泽东的高尚道德素质，与其从小儒家文化教育有关。传承中华文化的成人礼确实值得今天好好地思考，当我们在砸烂旧的公民教育价值体系的时候，是否准备了新的公民教育价值体系。
    台湾与大陆，自中日甲午之战后，就隔绝了。要承认管理上的独立、经济上的独立，甚至文化教育的独立，当大陆高喊批判“孔老二”的时候，台湾依然尊孔祭孔，使用繁体字、使用文言教化，因此保留中华古风，那是独立文化教育的传承。其实台湾接受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比大陆早，而传统文化的继承，台湾也比大陆要优秀。忽然想起曾经那位大法官起诉贪腐总统陈水扁的诉状，那是十分耐读的古汉语的雅文，把严肃的法学诉状写得很有看头，也如唱歌一般。说明台湾对继承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贡献，从台商子弟学校的礼告文中，那一板一眼的之乎者也，那些浓缩了的文字精华，百品有滋味。
    大陆的基础教育课程设置有思想品德，台湾则是公民、社会，其实公民教育内容很多，完全可以包括思想品德，台湾的社会课程也有传统文化内容，但大陆的国家政治体制强调培养什么人的问题，培养为谁服务的接班人问题，强调的是革命事业接班人，而不是公民应当具有的基本素质，我们在做保卫红色江山不改变颜色的努力的时候，没有考虑中华文化特色江山被改变了。台湾继承了古老的儒家文化礼仪，少年就感受中华古风，台湾的教师也彬彬有礼，说话谦和、路遇必恭让，那是从小接受这些传统文化教育的结果。
    大陆的政治体制特点，执政党的利益是第一的，但是党也不希望自己的子民没有公民素质吧。台湾学校的成人礼能感受中华古老文明，传承中华古风，在学习中华文化中进行强烈震撼作用的公民教育。因此，我们“破四旧”，要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德”，也应当要现代社会公民素质教育，要优秀的传统文化，完善社会主义道德品质教育，包括社会规范教育、责任担当教育、品德养成教育和感恩教育，那才是新型的社会主义公民教育。
    参考文献：
    ①②③《公民与社会》高一第1册台湾南一书局P19
    ④⑤⑥⑦来自东莞台商子弟学校内部资料
    ⑧《公民与社会》高一第1册学习手册 台湾南一书局P9
    ⑨《公民与社会》高一第1册学习手册 台湾南一书局P10
    (原发表于中文核心《中学政治教学参考》2013年 34期)